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​第一代90后,终于要直面父母的养老了……

甘北 甘北 2020-08-31

本文作者:甘北

首发公众号:甘北


婆婆查出了乳腺癌。

县里的医生说,当地医疗设备未必跟得上,得赶紧转去广州的大医院。

于是老梁连夜回了老家,隔天便把婆婆接了出来。

照旧是拎着两大蛇皮袋东西来的。

家里种的西瓜,跟冬瓜一般大。新鲜的玉米,刚从枝头掰下来的。还有家里的黄瓜、丝瓜、辣椒,鲜嫩嫩的外面买不到的家乡味道。

公公还特地宰了一只大肥鸭。这些年的惯例了,每次我们回老家或者他们进城,都会捎鸡捎鸭捎蛋,怕我们不会弄,还特地淘洗干净,砍成小块小块。

一进门还像往常一样,不顾我的阻拦,开始忙东忙西,帮忙扫地拖地,帮忙晾晒衣服,又把外头晒干的衣服收回来,整整齐齐叠好。

一顿忙活完,婆婆才坐到沙发上,问我吃不吃玉米,她记得我最爱吃的,特地从地里掰的。又问我吃不吃圣女果,她从乡下带了一袋来。

家里原本是不种圣女果的,乡里人不兴这洋玩意。是那年她来帮我带孩子,见我时常买了吃,才特意种起来的。

我问婆婆痛不痛。

她说还没怎么痛。她说话时精神很好,脸上依旧堆着笑。可能是怕我担心,她还特地安慰我:“没事的,都这个年纪了,要真有什么事,那就是生死有命了……”

当晚很热闹。公婆,爸妈,我和老梁,还有咕咕,通通挤在那间小客厅里,有说有笑。咕咕有些宝器,时常说一些傻话,惹得大家捧腹不已。

第二天一早,老梁便带公婆去了广州。

我说:“我陪你一起去吧。”

老梁拒绝了:“我一个人就行了,再说,我爸也在。”

我没有坚持。人生嘛,总有一些时刻,是不想被亲近的人瞧见的。其实我也不想去。我在,他们父子的情绪,就必须始终绷着,不敢失控。

而我其实更害怕,万一他们的情绪真失控了,又该如何面对?

我不是一个擅于安慰人的人,我不太敢直面亲人的脆弱。

所幸一场夫妻,彼此都深知那不言之喻,他没有强迫我,我也没有强迫他。

广州妇幼保健院很有效率,做完核酸检查,看完片子,马上就安排入院了。

因为住院在番禺分院,老梁又把老人载回来收拾行李。

我这才发现,公婆原来早把牙刷、牙膏、毛巾都备好了——这些年来,为了不给我添麻烦,他们每次进城,都会自带生活用品。

收拾行李的空隙,婆婆突然来了一句:“我们商量了,看病的钱都由我和你爸(即我公公)出。”

我知道她是故意向我言明的。

在这一点上,公婆跟我爸妈一模一样。但凡还有一丝心力,就绝不愿意麻烦后人。尤其在金钱方面,不想给后辈添负担,更不想因此生嫌隙。

不管孩子们多大年纪,挣多少钱,多么孝顺,在他们眼里,始终是需要帮衬的孩子,他们乐意为我们着想,也享受着还能为我们着想的成就感。

这些年来,我也一直如长辈们所愿,扮演着孩子的角色。

肚子饿了,就给妈妈打电话撒娇,让做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面。

想吃家养的土鸡了,就开车回乡下,让公婆宰一只肥的炖了。

我和老梁都不太爱卫生,每回公婆要来,爸妈都会上来帮我收拾一遍,然后第二天一早,发现婆婆又在爸妈的基础上,再收拾了一遍,马桶壁都会闪光的那种。

婆婆有一回跟我妈唠嗑,随口说了一句:“这俩口子都懒,不爱收拾。”

妈妈听了不高兴,回来训我:“你看看你,都结婚了,家里还乱糟糟的。”

我笑嘻嘻地顶嘴:“还不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,你怨谁?”

我肆无忌惮地被宠爱着,因为有人愿意宠我。在家上厕所没纸了,都不愿自己想办法,反手就给楼下的妈妈打电话,让她帮忙送上来。

老梁嘲笑我:“这种没皮没脸的事,你怎么做得出?”

我怎么做不出,我是妈妈的女儿啊,妈妈愿意宠着我,我就可以做一辈子小孩。

直到婆婆的病确诊。

老梁在微信上告诉我,确诊报告出来了,手术时间也定了。

我在一瞬间就懵了,隔绝我和这个真刀实弹世界的一道屏障,悄无声息地撤掉了。

作为第一代90后,我终于要直面父母养老的问题了。

哪怕早在书里、亲戚朋友那里,见过无数真实案例,都不及自己亲历一遍来得深刻。去年,身边有个同龄男生的母亲病了,朋友圈一秒换了画风,从原先满屏的吃喝玩乐,变成了四处央人介绍名医,东奔西跑寻求治疗方案。

他说,母亲患病那一刻,他好像突然从一个孩子,长成了大人。

每个人看到这句话,都以为懂得其中的含义。但其实真正懂得,要直到自己亲身经历以后。就像那句名言说的:父母,是隔在我们和死亡之间的一堵墙。

父母身体健康,那么即便是60岁、80岁,这两个字看起来依旧遥远而模糊。

直到这堵墙摇摇欲坠……

实不相瞒,就在这短短几天里,我甚至思索过无数次要不要生二胎。

星辰大海是很美妙,但总有一些事,能把人一瞬摁进人间烟火里。我也是个俗人。我忍不住要想,将来我和老梁生病了呢,咕咕要怎么办?

老梁家里两兄弟,哥哥嫂嫂都要上班,幸而我们是自由职业者,可以帮忙分担跑腿。那咕咕呢,谁能帮他分担一二?

倘或他的妻子同样是独生女,那么四个老人的养老,他们两幅肩膀该如何担起呢?

这一天迟迟早早要来,而显然,我无法为我的孩子找到一个答案。

我在十几岁的年龄,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酷很酷的人。

我说过很多“大逆不道”的话,喜欢口出狂言,享受惊世骇俗的快感,我甚至一度把公众号的简介设置为“我有一间大房子,活够了就去死。”

直到而立之年,才发现自己与这芸芸众生,并无半点分别。

众生即我,我即众生。

众生要经历的生、老、病、死、求不得,我一个都未能幸免。

就像王小波笔下那一只被捶的牛。

“那一天我二十一岁,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,我有好多奢望。我想爱,想吃,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。

后来我才知道,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。人一天天老下去,奢望也一天天消失,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。”

我开始生出那些庸俗至极的念头,要不要生二胎,要不要再存一笔养老钱。

就在半个月前,我还兴高采烈地规划着自己的三十岁生日,踌躇满志想犒赏自己一块手表。一夜之间,手表不手表,犒赏不犒赏,都变得轻浮而不值一提。

我要思索的,是要不要给婆婆请一个护工,出院以后老人是住城里休养还是回老家,再往后呢,病症又会不会复发?

我爸的身体也不太好了。

以前奔波劳碌,反倒健健康康。现在闲下来,肚子发福了,血压蹭蹭往上涨。

老头嘴犟,号称自己身强体壮,真有点什么事了,自我了断都不给子女添麻烦。

嘴上意气奋发,心里怕得要命。

我给他量了量血压,一路狂飙的数值吓得老头变了脸色,水都来不及倒,赶紧生吞了两枚降压药。

我打趣他:“哟,刚刚不是还慷慨激昂吗,这会儿怎么怂了?”

我爸平复下激动的心情:“这要是中风了,死不死,活不活,得把一家人拖累死……”

你看,再怎么豪气冲天的人,也会被现实的双手陡然拽下,碰得尘满面鬓如霜。

我曾经费了很大力气,去证明自己不落窠臼。如今才发现,一切不过时候未到。

连郑钧这样的大雅之人,都不免娶了大俗的刘芸。不食人间烟火的梁朝伟,不过是倚仗身后长袖善舞的刘嘉玲。

柴米油盐,人间男女的必修课。

这柴这米这油这盐,曾经落在我们父辈的头上,也终将不可避免地落在我们头上。

以前听高晓松讲《金瓶梅》,大意说《红楼梦》是美化过的文学意境,林妹妹都快死了,还搁那优雅地焚诗。倒是《金瓶梅》更趋近真实,李瓶儿死时一片血污,汤汤水水,极其狼狈肮脏,分明那才是真实的生死离别。

少年只读《红楼梦》,中年方识《金瓶梅》。

每个人一生的黄金时代,都曾想爱,想吃,想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。

可又有几个人,始终不挨生活的捶?

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,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。

行至上有老、下有小,才知“不羁放纵爱自由”,不过只是一阙轻歌,飘于寒夜看雪时。生活的真相却是——怕跌倒,怕失去,怕没钱,更怕死。

不要笑话那个唯唯诺诺的中年人,他只是过早见识了生命的底色。

-甘北原创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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